我是小混混,老大強搶了個冷艷男美人,慘遭拒絕,惱羞成怒。
他指著我威脅美人,「你再拒絕我,我就讓這種人糟蹋你。」
美人倔強吐血:「好,來啊。」
我:「啊?」
不是,你不要過來啊,我是直男啊。
有人考慮過我的感受嗎?
1
我絕望地抽了口煙,臉色蒼白又凝重。
同僚拍了拍我的肩膀,十分同情地說:「先進去吧,晚了老大就連你一起遷怒了。」
我只好絕望地走進暗室。
沈暉搶來的那個男人,雙手被鐐銬鎖在後背,跪在地上,後背仍然挺得筆直。
是個美人,嘴唇上的血跡,是他拚死咬破老大耳朵留下的痕跡。
他眯著眼,冷漠又犀利地瞪向我。
恨不得將我撕咬成碎片,拆吃入腹。
我反鎖上門。
「砰」的一聲,關住了所有嘈雜。
帶著最後一絲僥倖,又鼓起勇氣看了眼他。
大高個,寬肩窄腰長腿平胸,樣貌雖然美,但五官硬朗,哪哪都是個爺們樣。
我更萎靡不振了。
我手指發癢,又彈出根煙,叼在嘴邊,走了過去。
他面無表情地仰頭,「傻逼,要做就快點做。」
嘖。
我不輕不重,扇了他一巴掌。
「喂,嘴巴乾淨點。」
我吸了口煙,滄桑地嘆道:「會叫麼?」
「什麼?」
「算了。」我閉著眼,回想著方才惡補的男同視頻,有樣學樣地哼了幾聲。
我頭一回這麼做,竟然還是當著一個陌生男人的面。
硬著頭皮,十分尷尬。
那男人猛地安靜下來,以至於暗室內只有那自己聽著都陌生又旖旎的喘息聲隨著煙霧擴散。
這絕對是我混混人生中最死亡的三分鐘。
我實在受不了,寧願背負秒男的惡名,也要匆匆結束時——
一個猶豫又低淺的喘息聲和了進來。
聲音更有磁性,簡直像是職業的男聲優演員。
緩慢,有力,低音炮。
我的悶哼一滯,驟然變尖。
氣氛詭異般有點不對勁,簡直就像我才是下面那個......
男人低垂著眼,用氣聲說:「給我根煙。」
我往他嘴裡塞了一根。
他定定望著我,忽然微張嘴,用犬齒用力咬住煙。
舌尖抵著煙嘴,揚起下巴,將煙頭往我煙頭沾了沾。
火起。
倒映在黑眸中,一點橙色亮光。
他說:「謝謝。」
他動作太快,我沒來得及反應,煙頭就被他碰了。
我立馬彈開,下意識嫌棄地皺了皺眉。
他看到了。
但我沒想道歉。
神經病,一個大男人,點煙這麼噁心。
我淡淡說:「沒事。別告訴別人就行。」
臨走前,我又想起什麼,轉身踢了兩腳他的屁股。
事後。
同僚果然誇讚我,「哥們活不錯啊,那小子都被你欺負得走路一瘸一拐的了。」
我深藏功與名。
2
美人似乎沒以前那麼倔了,甚至願意多和老大說幾句話。
老大很高興,決定給他放個風,出去買幾件衣服。
當然,還得手下人看著。
這活本來沒我的事,我忙著帶小弟們去搶銀鑼灣那片地盤。
砍到半路,接了個電話,同僚讓我趕緊過去,有急活。
我來不及換衣服,腰上別槍,開著轎車,穿著那身黑西服,掛著半臉的血,衝到商場。
美人還是那個美人。
只不過穿了件白襯衫和亞麻長褲,長身玉立,冷冷地站在原地。
洗刷乾淨,打扮一新,就像是磨亮的玉,穠麗近妖。
同僚推我,「他又惹老大不高興了,你快去吧,一回生二回熟。」
我絕望:「憑什麼?」
同僚:「我們這群人,就你染黃毛,你最像混混,你不去誰去。」
那邊,大佬怒聲道:「江至嶠,老子最後問你一遍,你穿不穿?」
那是件黑紗上衣,布料近乎透明,全是洞。
美人惡狠狠地冷笑:「沈暉,你不就會些下流的羞辱手段麼?我告訴你,我不穿,死都不——」
話還沒說完,他人就朝我衝過來,竟然一把就將我推倒在地,騎在我身上,奪我的槍要照自己腦門開。
我嚇得要死。
有病啊,關我啥事。
我連忙抱住他,小聲勸:「你別倔。你服個軟,待會我把我衣服脫給你罩住,好不好?」
江至嶠不說話。
我怕老大又讓我糙他,扶他起來的時候,我使出吃奶的勁哄他,恨不得把他當我爹。
他終於冷著臉撿起那件衣服。
出門時,老大看了眼罩在江至嶠身上的,我的西裝。
他也沒追究。
做他手下做久了,我也明白,沈暉有時候就是好面子,給個台階的事,江至嶠年紀小,不懂。
但說起來,我也確實佩服江至嶠,是條漢子,死都不屈服。
我心有戚戚,這樣的漢子,肯定也是個可憐的直男。
可當晚。
江至嶠又被送到我的房間。
這次要足足糟蹋他一個晚上。
「老大的意思是,上次效果不錯,就是失效快。他讓你多噁心噁心江至嶠,讓人家徹底明白老大的好。」
我他爹的......
3
江至嶠坐在我的床頭,還裹著我那件西裝。
我:「你記得把我衣服還給我。」
江至嶠神色沉沉地盯著我,緩慢脫掉西裝。
裡面空無一物。
我轉開頭,「我給你找件睡衣穿,你先睡。」
他愣了一下,神色卻依舊不好看,「沒事,我認了,直接做吧。」
他臉色帶著輕蔑,似乎認定頂著那張臉,註定會讓所有人被他吸引,為他發瘋。
所以結果好壞,不過是沈暉那般強取豪奪,或者和我這般湊活睡幾回。
但你認不認關我啥事?我是什麼 PO 文隨機出現抹布主角的路人嗎?葷素不忌?
我面無表情:「不用。」
他捏緊被角,「我們總得真做一次的。」
我煩躁:「我對你硬不起來。」
江至嶠愣了:「什麼?」
我還想解釋,備用手機忽然振動。
我連忙轉身。
「誰的電話?」
我想了想,扯謊道:「女朋友。」
不知為何,匆匆一瞥的余光中,我看到江至嶠的神色滯住,眉頭很快地皺了一下。
但我立刻拋之腦後,等到了陽台,關上門,確保無人偷聽。
我接通。
電話那頭:「先生,魚已收到,下批魚什麼時候釣......」
李 sir,收網成功,沈暉下批貨何時......
我腦內迅速將暗號整理一遍,同樣用暗號回復。
打完電話,江至嶠已經睡了。
他被綁架前,應該也是被人捧慣的,所以習慣性一屁股就睡在床中間。我如果也睡床,只能靠著他睡了。
我關上燈,沒打算挨他,半邊身子支著地板,靠在沙發上,勉強睡著。
迷迷糊糊中,感覺有人抱起我,一把扔到床上。
滾熱的胸膛死死抵住我。
一個問題,仿佛折磨了他半晚,終於忍無可忍地問出來:「我聽著分明是個男人的聲音,是你男朋友?你們話可真多啊。」
江至嶠瘋子似的扣住我的脖子,氣到顴骨生出紅意,手指顫抖,脆弱如美人盞。
「所以你就是嫌棄我髒唄?所以不和我睡。」
「你一個混混憑什麼來嫌棄我?我長這麼大從沒人嫌棄我!」
4
江至嶠不依不饒。
雙眼死死鎖著我,我們額頭抵著額頭,瞳孔盯著瞳孔。
「你有......」
我剛要破口大罵,又愣住。
黑暗中,我感受到他劇烈的喘息和急速的心跳聲,整個人如風中樹葉般顫抖。
他應激了。
我曾在一些受害者的身上看到過類似的反應。
雖然不太理解他應激的原因,但我還是下意識用手掌拍了拍他的肩膀。
「我沒嫌你,我只是——」
我情急之下,只好順著之前那個謊,繼續扯,「我只是不想背叛我男朋友。」
江至嶠的呼吸停了一瞬。
他臉色僵住,眼神中飛快划過複雜的情緒。
我說:「對了,我有男朋友的事你別和別人說。」
謊一旦開頭,扯下去就無比順暢。
「你也知道,做我這行仇家多,我怕連累他,所以和誰都沒提過他,等再做幾年攢夠錢,我就不幹了,和他好好過日子。」
江至嶠終於鬆開了我的領口。
他靜默地坐在床邊聽,整張臉籠罩在陰影里。
一點點微妙的嫉妒,以不為人知的形式,陰暗地滋生,又沒有任何名分和資格能說得出口。
他盯著我,只幽幽說:「你倒是會保護人。」
我點頭,實在不舒服靠得這麼近,推開他站起身。
他沒留力,我一推,就軟塌塌地倒在被子上,像具艷屍,橫眼盯著我。
4
月光照在江至嶠的眉骨上,眼珠滲著紅血絲,不知道在盯著我想什麼。
極致的艷麗,是本該在銀幕才能看到的臉。
又淒涼又倔強,還摻雜著狼狽的羞惱。
我別過頭,再也不敢睡。
乾脆出了門。
樓下,一個同僚正站在門口守夜望風。
他瞄了我一眼,我煩躁地蹲在旁邊,點了根煙。
同僚心有戚戚焉,估計怕唇亡齒寒,也蹲了下來鼓勵我,「加把勁,眼睛一閉一睜,就熬過去了。」
「我跟你講,暉哥算文明人了。那劉大 D,才是不把人當人,抓了個男的,硬要底下人一個個去戳,噁心死了,全程不僅要被他看,還要被同僚看,心理素質差的有幾個都跑路了,媽的,世上哪有那麼多男同?」
我深深吸了口煙,「劉大 D 上個月被槍斃了。」
「我知道。我私下跟你講,這事我覺得條子做的真沒問題......好了,不說這個了,總之我們都是吃了沒文化的虧,只能做這行混口飯吃,沒辦法的事。」
我轉話題,「他到底是怎麼來的?」
江至嶠其實來了快一年了,但我始終沒過問他的事。
因為,做臥底,如果不睜一隻眼閉一隻眼,刻意忽略一些陰私事的話,良心真受不住,會睡不著覺的。
但,鬼使神差,我忽然想起那雙發紅的眼,還是開了口。
同僚撓撓頭:「你怎麼能不知道呢?那傢伙,鬧得可凶了。」
他點著頭,細數:「那江至嶠當年可是響噹噹的高材生,上了港大醫學,要真能讀完,那絕對的社會精英。奈何頭一年好死不死同學聚會,去了暉哥的 KTV,被暉哥看中了,暉哥才不管什麼祖國花朵國家精英那套,直接給人灌了藥,結果那小子更狠,一酒瓶照自己腦袋砸,生生抗過藥勁。」
我皺眉打斷:「他家裡人不管嗎?」
同僚:「他媽死得早,老爸是賭鬼,有個奶奶早瘋了,天天嚷著她孫子腦子有病,得給天神念經才能治好。暉哥給了點錢就打發了。他爸更搞笑,發現能收錢竟然還主動幫暉哥遮掩。」
我又抽了根煙。
同僚嘆氣:「快一年了,還是被暉哥一碰就割脈,跳樓,撞牆,還割臉。自己沒刀割就搶暉哥的,暉哥不帶刀,就打暉哥。弄得沒法了。」
同僚感嘆:「本來暉哥沒打算放棄,但別的都好說,就是那張臉啊,那張臉實在是太完美了,誰願意讓他真把臉給割了。這不,實在沒法了,才找底下人來糟蹋。」
同僚麻木又冰冷,「玩爛了,就對那檔子事不抗拒了,就跟脊骨抽走了似的,只能成為軟塌塌的魚,反倒求著被上供。」
我竭力控制住自己的面部表情。
後背感到一陣寒意。
同僚也意識到氣氛冷了,他半開玩笑地說:「不過你小子算走狗屎運了。也算是幫暉哥了個忙,日後怕是要長伴君身,體察聖意,再也不用在外面東跑西顛干髒活了。」
我心頭一跳。
是這道理。
那我不就沒法知道沈暉下批貨什麼時候運了麼?
不行,我得找個法子,讓他再把我「下放」了。
5
我清晨回去時,江至嶠直挺挺坐在我床邊。
沒穿衣服。
他面無表情地盯了我一眼。
「你把西裝要回去了,我沒衣服穿。」
我「嗯」了一聲,也許是聽了他的出身,我對他的態度多了許多耐心和寬厚。
我找了件襯衫,他肩膀竟然比我寬,把肩線撐得很緊。
我皺眉,「等會,有件大點的襯衫,我找下。」
江至嶠一語驚人:「你老公的?」
我聽得起雞皮疙瘩,「怎麼就老公了?怎麼說話呢!」
不知為何,他臉色微霽。
把江至嶠帶去沈暉那時,我規勸:「你別總硬槓,吃虧的是自己,態度軟和點,少受點苦,實在不行就......」
我猶豫開口,我這種人要遇到沈暉,為了活下去,估計會硬著頭皮挨他一針,畢竟除了生死,沒有什麼大不了的。
但......
果然,江至嶠淡淡地說:「不可能。」
我:「我和暉哥沒啥區別,你先忍忍——」
很快,我就能救你出去的。
他打斷我,「有區別。」
眼珠瞥了我一眼,「你老實。」
聽著怎麼像罵人呢?
但我只好放棄勸說。
沈暉等候多時,他飲著茶,淡淡問:「服了嗎?」
江至嶠冰冷地盯著他。
我連忙扯他的袖子,他抿著嘴,點點頭。
但我們的小動作沒逃過沈暉的眼。
「阿狗,來,我問問你。」
我剛走過去,沈暉就不輕不重扇了我一巴掌,「他的滋味怎麼樣啊?」
我連忙跪下,「暉哥,我絕對沒別的心思,你讓我做什麼,我都會做。」
沈暉敲打一番,這才滿意,「江至嶠,過來主動親我。」
江至嶠緊捏著拳頭,站著不動。
我飛快瞄了他一眼,心中默念了一萬遍別管閒事,可是當他拿起桌上的煙灰缸朝自己腦袋砸時,我還是沒忍住,一把奪過來。
我擺足了卑微的諂媚笑意:「暉哥,他還有脾氣的,要不再讓我帶著勸幾天?」
這句話一出口,沈暉本就不愉的臉色越發沉了。
沈暉忽得神經質般笑出聲,隨手拿了個擺件砸向我的腦袋,「你他媽玩上癮了,敢和我搶男人?」
我跪下,血流如注,擋在江至嶠面前,「不是,我只是帶幾天。」
又一砸。
「暉哥,信我,我是真想讓他性子軟點。」
「你他媽當我傻逼?」
我眼皮全是血,徹底看不清了。
我內心嘆氣,我才是傻逼。
就因為江至暉手腕上那幾道變白的傷疤,就忍不住想護他幾日。
「暉哥,看在我為你出生入死的份上,我真的沒私心,相信我。」我竭盡全力狡辯。
平日交好的同僚看不過眼,「暉哥,昨天山雞不給您帶了倆男孩嗎?反正您這幾日忙著嘗鮮,要不讓阿狗試試?」
沈暉盯著我,將煙灰缸砸到地上,猛地拽著我的頭髮抬起我的臉。
濃到發黑的血污沾染在我的額發。
他輕笑,「這誰給你染的丑發色,我竟然才看出來你長得還蠻正的。」
他掐著我的脖子,不由分說地吻過來。
是種很噁心的感覺。
吻完後,沈暉盯了眼我的褲子,毫無反應。
我還是不喜歡男人。
他這才滿意地放手,「行吧,那你帶他幾天吧。」
我顫抖著站起來,鞠躬道謝。
沈暉擺擺手,「對了,銀鑼灣那塊地怎麼沒拿過來啊,聽說是你臨陣脫逃了?這可不行,咱們有賞有罰,阿狗,你雖然跟了我這麼多年,但你做錯了事,還是得去做髒活,知道嗎?」
我點頭。
沒有辯白。因為這是沈暉的發泄不滿的方式。
而我的計劃成功了——惹怒他,遭下放,順帶還救了江至嶠。
我真牛逼。
一出門,江至嶠就緊緊摟著我,我推都推不開,索性放棄。
我頭暈,走不動路。
江至嶠背著我回了房間,我的血沾到他身上,兩個人都如出一轍的狼狽。
同僚害怕江至嶠要殺了我這個糟蹋過他的人,悄悄輪番窺探。
等我醒來後,一個同僚告訴我,他聽見江至嶠在偷偷地哭。
「那小子可從來沒哭過,哪怕聽到自己老爸賣了他,都沒哭。真是怪事了。」同僚說。
我無言。
同僚戳了戳我的腦袋,「你完了。」
我:「我怎麼完了?!不就是哭麼!好兄弟也會哭啊!我聽到好兄弟為我哭我也會感動啊!我怎麼就完了!很正常的好不好?」
同僚愣了一下,很緩慢地解釋:「我是說,你完了,暉哥讓你把你鍾愛的黃毛染成黑的。你在說什麼?」
我:「......沒事。」
6
我染黃毛倒不是因為熱愛,只是單純想營造得更像個混混。
頭髮眉毛染黑後,我看著鏡中的自己,有點莫名不習慣。
鏡子中的人,黑髮黑眼,便顯露出那份藏在骨子裡的板正,骨相都看著分明了許多。
人確實精神了不少。
「很好看。」一句清冷的誇讚,從我身後響起。
江至嶠抱著臂,輕輕看著我。
我別開眼,我可是直男,不搞纏綿對視那套。
「走吧。」
下放的髒活果然和運貨有關。
我開車運了幾批小貨,不敢打草驚蛇,只等沈暉鬆懈,讓我們釣到最大的那條魚。
運貨的時候,江至嶠有時候跟著,有時候在房間休息,我給他安了台電腦,好打發時間。
離了沈暉,他似乎把我的房間當作了片刻休息的伊甸園。
原本警惕又脆弱的神情驟然鬆懈,人也終於吃胖了兩三斤。
比起我第一次見他時那副顴骨支棱的樣子,要更加健康些。
只是生活習慣不太健康。
總愛趁我不在,把我的衣服堆到床上蓋著睡覺,弄得亂糟糟的。
問起來,他就睜著睏倦的眼,很無辜地說「我冷。」
但天可憐見,這座被海水環繞的城市,剛剛入冬,哪會冷成這樣。
但我也只好罵罵咧咧又給他買了兩床被子。
我將衣服重新疊放進衣櫃時,江至嶠就靜靜躺在床上望我,有一搭沒一搭地亂聊。
——「怎麼穿這麼老氣,你男友會喜歡嗎?」
——「他不給你買情侶服嗎?」
——「阿狗,你真名叫什麼?」
我停下動作,回頭,猶豫了一下,輕聲說:「秦柏。」
「秦柏,秦柏,秦柏。」他盯著天花板,念了好多聲,最後不知為何就變成了「柏哥,柏哥,柏哥。」
江至嶠:「柏哥,你覺得我陰暗嗎?」
他沉沉地望著我,眼神早就沒有他這個年齡該有的清澈。
我不說謊,只安慰:「你瞎想這些幹嘛?你經歷了這麼多,人成熟點也難免。」
江至嶠:「你有男朋友,我還賴著你,你真不覺得我有什麼陰暗想法?你不覺得你男友會介意?」
這涉及到我的知識空白區,我也沒和人拍拖過啊。如果我未來對象工作的時候,庇護了個可憐小孩,我覺得也沒什麼問題吧。
至於江至嶠的種種表現,我覺得他就是有點無助,把得到幫助的感激錯覺成了喜歡,等他被救出去後,見點花花世界,就好了。
於是,我搖頭:「不會,我們又沒做啥,問心無愧。」
江至嶠定定地盯著我,盯了許久,欲言又止。
最後,他輕聲說:「我要和你說清楚,我沒讓他碰過我,我是乾淨的,你別嫌棄我了。」
「這和我有——」什麼關係。
我的話被打斷。
江至嶠:「柏哥,你也別太怨我。我這個人從小就倒霉,人一倒霉就容易變成陰沉,做起事來容易偏激,求你理解理解我。」
我又沒聽懂他怎麼忽然扯到這上面來,不明不白地點了下頭。
事後,我才突然明白,他說的每句話都是草灰蛇線埋鋪墊,給自己寫的一份免責聲明。
將要收網了,我越發忙碌,接頭人設了個據點,用以安排部署。
電話自然少了幾分用場。
江至嶠偶然問過我:「最近怎麼不見你和你男友打電話?」
我還沒想好理由。
他漫不經心地追問:「分手了?」
「沒啊。」
「哦。」他那頁雜誌,翻得極其大聲。
莫名其妙。
我沒空理他,手機振動。
暗號編碼翻譯過來是「晶湖賓館,302」。
例行公事。
我如往常那般,打了個招呼,就匆匆離開。
其餘同僚都以為我又是去找洗頭妹,他們擠眉弄眼,我深感自己的名聲越來越污穢。
賓館內。
小陳和老劉抱著電腦,我們細細交涉了一些交貨細節。
「李 sir,這次數額龐大,一定能把沈暉定罪,一切都快要結束了。」
我點點頭。
忽然,門被敲響。
我們三人陷入警惕,無聲對視,老劉躲進衣櫃,小陳沒地方可藏,只能勉強蹲在窗簾後。
我往貓眼瞄了眼,皺著眉開門。
「江至嶠?」
江至嶠顴骨帶著急迫又緊張的紅意,就像是知道了什麼秘密。
他大步走進來,冷冷沖窗簾背後說:「別躲了。」
「你來幹嘛?」我攔住他。
「你這些日子壓根沒找洗頭妹,你在偷偷和你男朋友見面,是不是?」江至嶠質問。
我頓了一下,窗簾後的小陳茫然地走出來,我給他遞了個眼神,他咬緊牙,只好牽住我的手。
江至嶠目光瞬間犀利,深深掃視。
小陳相貌普通,身高普通,是潛伏的絕佳人選。
江至嶠的眼睛忽然顫了一下,眸中的嫉妒和不理解糅合,越發複雜。
「江至嶠,你既然知道,就給我們點空間——」
「聽我說完!我看到有男人和他一塊進來的,他就藏在這裡。你男友出軌!」江至嶠指責道,那雙好看的眼珠微微一轉,就敏銳地瞪向衣櫃。
「你男友外頭有人,他壓根就不是真的愛你!」
他動作極快,去拉衣櫃。
我頭皮發麻,不想事態擴大。
「砰!」我一掌死死摁住櫃門。
竭盡全力擺出冷冰冰的表情,「江至嶠,夠了。」
7
江至嶠渾身僵硬,幾秒後才反應過來我在阻止他。
他胸膛劇烈起伏,氣到發抖。
雙眼發紅地瞪著我:「裡面有人,你相信我!」
小陳反應極快地拍著我的肩膀,捏出矯揉造作的腔調:「老公,你快說句話啊!你看他,他怎麼這樣啊!」
小陳,也不是每個男同都得這麼說話的,好不好!
身前身後倆極品,讓我越發頭痛。
我只想速戰速決,「江至嶠,回去。」
「不要!」江至嶠不可置信,「到這個時候了,你都護著他!他到底有什麼好!你為什麼就不能——」
他絕望地咬緊牙,強忍住情緒,低下頭,像平日那般撒嬌。
「柏哥,求求你,你相信我,你打開櫃門。」
「江至嶠,這是我的事情。我再說一遍,回去。你和我不一樣,你消失太久,他們會來找你的。」
他難受得要命,眉毛緊緊皺成一團,盯著我不為所動的臉,惡狠狠地沁出淚水。
就好像蒙受在一場噩夢之中,搖搖欲墜。
沉默良久,他那聰明的腦子終於想明白了,或者說終於敢承認那個猜想了。
——「你知道裡面有人。」他指責,「你還護著他。」
得了,我又成鍾愛綠帽的賤男了,名聲更加污穢。
小陳安慰地拍了拍我的肩膀。
這個動作似乎刺激了江至嶠的眼睛,他轉眼瞪著小陳,恨不得衝破胸腔的嫉妒,又沒有任何名義來發泄出來,他既懦弱又偏激地瞪著他,一行眼淚終於忍不住落下。
「憑什麼,憑什麼啊。」他喃喃自語。
「憑什麼你這樣的爛人都能得到愛。」
他發著抖,聲音都變得尖銳又可憐,緊緊抱住自己,像個小瘋子,憎恨全世界。
「我什麼都沒做錯,為什麼老天要這樣對我?」
我捏緊拳頭,「江至嶠,我——」
江至嶠低著頭,沒再看我,匆匆走了。
這一走,就再也沒回來,同僚說他回沈暉那裡了。
我抽了根煙,莫名煩躁。
同僚祝賀我:「咱們終於可以干點小混混該乾的事情了。」
不知為何,我卻談不上高興和輕鬆。
也許,僅僅是因為,我頭破血流換來的庇佑,被他決絕放棄。哪怕是不求回報的好人,也難免有些心冷吧。
但又也許,潛藏著更多我不自己都說不清道明的情緒。
8
沈暉對這次的交易很謹慎,遲遲不安排。
我待在港口,等待指示,等得略有煩躁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