「結婚好啊,但是,賀瑾辰既然姓賀,便不是什麼良善之人!」
我見賀洺狀態不太對,找了理由告辭。
他狀若癲狂:
「你覺得,為什麼賀瑾辰到現在找不到殺你父母的人?」
「去他書房看看吧,會有意想不到的驚喜!」
我跑回前廳,正好碰到賀瑾辰出來。
「怎麼了,臉色這麼差。」
他貼了貼我的額頭。
我勉強維持著臉上的笑容:
「沒事,可能是吹風涼著了。」
「那我帶你回去。」
賀瑾辰大衣敞開,將我攬進他的懷裡。
但我滿腦子都是賀洺的那些話。
這確實也是我一直疑惑的地方。
14
婚禮前夜,別苑的氣氛鬧哄哄。
所有人都在忙碌,我尋了機會,悄悄潛進賀瑾辰的書房。
雖然他現在對我的監控放鬆許多,書房依舊是禁地。
我的心砰砰直跳,借著月光小心翻找,無果。
門外忽然傳來腳步聲,而且越來越近。
我環顧四周,也就只有這張紅木長桌下面可以躲藏。
剛一蹲下,門外傳來手電筒的光,掃了兩圈。
保鏢疑惑了兩聲,又關門離開。
但我沒有起身,剛才誤打誤撞,竟在桌板背面,發現了一個極小的保險柜。
思索片刻,輸入了六位數,是我和賀瑾辰相遇的那天,顯示錯誤。
賀洺的話又在我耳邊響起,我鬼使神差地按下了我二十歲生日那天的日期。
保險柜打開,裡面的東西很少,都是些不起眼的舊物。
一條愛心形狀的項鍊靜靜躺在一邊。
我伸手,拿了出來,輕輕按動一側的小機關。
愛心彈開,裡面是一張照片。
爸爸媽媽蹲下身,十歲的我站在中間,三張臉笑得燦爛。
「你在幹什麼?」
賀瑾辰的聲音響起。
我抬頭,與他冰冷的眼睛,四目相對。
「為什麼你會有這個?」
我顫抖著聲音,將那條項鍊緩緩舉起。
賀瑾辰抓著我的手腕,將我從桌下拉起。
「乖,都在等你化妝。」
「賀瑾辰,我需要一個解釋!」
我狠狠掙脫了他的手。
「歲歲,冷靜點,我本來想等我們結婚後再和你說的。」
「如果我說,我和你家那場兇殺案沒關係,你會信我嗎?」
我會他露出嘲諷的笑容:
「賀家權勢滔天,我不信你的能力查不出我父母的屍體在哪。」
「再者說,能讓你隱而不發,就算你沒參與這件事,那也和賀家有關係。」
一切過去的細節在此刻像一條線串聯起來。
「而當年,蕭家正是賀家最大的競爭對手。」
我蹲下身,無措地扯著頭髮。
「為什麼,為什麼要這樣要對我!」
賀瑾辰按住我的肩,卻在看到我臉上的淚水和眼中絕望時,身體一頓。
「叫醫生。」
15
和賀瑾辰的婚禮終究是沒有如期舉行。
我又回到了當初在精神病院的狀態。
時而清醒時而歇斯底里,賀瑾辰請了醫生,在家寸步不離地看著我。
他會在我注射鎮靜藥物後,輕握我的手:
「歲歲,那些事情,都是我回賀家之前,他們經手的。」
「我不是想為自己辯解,只是,我們好不容易就快在一起了。」
我冷冷地看著他:
「那你把當年參與的人都送進監獄啊。」
「我和誰在一起,和害我家破人亡的仇人的後代在一起?」
「賀瑾辰,真可笑。」
我的食慾越來越低,整個人迅速消瘦了一圈,骨頭會在睡覺時硌人。
深夜我坐在陽台邊緣的欄杆上,腿在空中晃蕩,賀瑾辰一把將我拽下來,而後將我緊緊地擁抱在懷裡。
「如果你想走的話,我給你自由。」
只是,他說的自由,是把我交到蕭宴的手裡。
我不知道兩人達成了什麼協議,但懶得去想了,無非是重複之前的生活,在不同的人身邊輾轉。
在知道蘇語棠對外放出那些詆毀我的消息後,蕭宴就和她分手了。
之前對我出言不遜的保姆也被蕭宴清退。
他又像我們七年前那樣,給我做飯,給我買所有他看上的珍寶。
我只是隨手放在旁邊,看都沒看一眼。
蕭宴會抱著我入睡,待我睡熟後,又跑去浴室沖涼冷靜。
但他不知道我在裝睡。
於是某天夜裡,我抓住蕭宴的手,將他拉回床上,跪坐在他的下半身處。
「忍得很難受吧。」
我的手指從他的唇邊緩緩划過。
蕭宴的呼吸重了點,將我翻身壓在身下。
他的唇停留在我的鼻尖上。
「歲歲,你不要這樣。」
「隨便吧,反正伺候誰都一樣。」
蕭宴狠狠錘了床頭一拳,頹然放開我。
「對不起。」
我以為生活不過就這樣了。
反正我現在沒有親人,沒有朋友,就算想逃,也逃不開他們的監控。
孑然一身的我,終究是沒有與他們抗衡的資本。
但我忘了一個詞。
叫禍不單行。
16
蕭宴幾乎每天去公司都要帶上我。
他給我找了點簡單的工作,讓我在他的辦公室里打發時間。
蘇語棠找上門時,蕭宴正在和高管開會。
她漂亮的美甲在我的臉上留下長長的痕跡。
「時歲,你以為你贏了嗎?」
「你不過是一直被瞞在鼓裡的可憐蟲、喪家犬!」
蕭宴一臉陰狠地叫來保安,捂住蘇語棠的嘴,要把她丟出去。
「讓她說!」
「歲歲......」
「讓她說!」
蘇語棠忌諱地看了眼蕭宴,但憤怒已經沖昏了她的頭腦。
「蕭宴,對時歲這麼好,不是因為想補償她為蕭氏背負的無妄之債嗎?!」
此話一出,全場寂靜。
「啪——」
最後是蕭宴的這巴掌打破了靜默。
蘇語棠瞬間紅了眼眶,捂著臉,跑了出去。
「歲歲,事情不是她說的這樣。」
蕭宴攔腰將我抱起,順手摔上了辦公室的門。
外面的員工面面相覷,還是總助把他們都趕去繼續上班。
「所以,這是你和賀瑾辰達成的條件?」
「他把我送給你,你還了我欠他的錢。」
「而你這麼大方的原因,不過是因為這個債務,本來就應該蕭氏來承擔的。」
許是我臉上的表情太絕望,蕭宴頓時手足無措。
「歲歲,當時我忙著解決蕭氏的危機。」
「等蕭氏回歸正軌後,我叔叔才告訴我這些事情。」
我已經徹底失去了力氣,我這些年的悲劇,全是起源於兩個所謂愛我的人的家族爭鬥。
父母為蕭氏戰戰兢兢付出幾十年,最後成為了這場爭鬥的犧牲品。
「你出去吧,我不想再看到你了。」
蕭宴還想說什麼,我大吼一聲:
「滾出去!」
偌大的辦公室里只剩下我一個人。
我將窗戶打開,此時正是上班時間,外面看不到什麼人。
如果我是一隻鷹就好了,有強壯的翅膀,想去哪裡,就飛到哪裡。
我想。
可惜,我只是一隻被玩弄在股掌里的金絲雀。
我閉上眼睛,感受著拂過臉龐的風。
樓下傳來一陣尖叫。
17
不知為何,我的靈魂竟脫離了軀體,甚至還能看到眼下正在發生的事。
賀瑾辰不知為何來了蕭氏。
我們沒來得及見最後一面,我的身體落在他的身後。
他的瞳孔瞬間放大,跌跌撞撞地跪在我的身前。
「歲歲!」
蕭宴也慌張下來了,撥開了人群,大吼:
「叫救護車啊!」
賀瑾辰將我破碎的身體輕輕放下,反手給了蕭宴一拳。
「我說,拜託你照顧一段時間歲歲。」
「等我把賀家處理好,就來接她。」
「結果,你就是這麼照顧她的?!」
蕭宴的目光死死定在遠處,那個幾分鐘前還和自己說話,轉眼倒在一片血泊中的人。
「你有什麼資格,說接她回去這種話!」
「明明是你,害她沒有家了!」
他慘笑著站起,與賀瑾辰扭打在一起。
警車聲由近及遠,警察從車上跳下來,將兩人分開。
賀瑾辰不知哪裡爆發出的力氣,從懷中掏出一把閃著寒光的匕首。
他掙脫開束縛,徑直向蕭宴衝去。
匕首刺進蕭宴的腹部,然後拔出,血從傷口飆出。
賀瑾辰暢快地笑了,眼淚卻落下。
他撲到那個差一點就可以永遠在一起的女孩身上,勾住了她殘破的手指。
像以前他們還在精神病院裡時,他和她拉鉤:「我會帶你出去的。」
而後,往自己的脖頸狠狠劃了一刀。
「歲歲,我欠你的,都還給你了。」
因為現場人證物證俱在,加上被害人和犯罪人都當場死亡,很快結案。
又過了數月,多年前蕭氏CFO夫妻被害案也被偵破。
涉事人員眾多,好在嫌疑人紛紛落網。
賀家前家主賀洺仰天長嘯:
「賀瑾辰,你真是蠢得無可救藥!」
眾人這才發現,賀瑾辰早在之前,已將賀家家產全部轉移並捐給慈善機構。
不過,縱使轟動全城,但人們總是會被新事件吸引。
很快這樁令人唏噓的案件也湮滅於時間中。
我在投胎路上,見到蕭宴和賀瑾辰。
不待他們過來,我就走進了那道白光。
生生世世,我們不必再見面。
(全文完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