嫡次女完整後續

2025-02-06     游啊游     反饋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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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是家裡的嫡次女,生來就被長姐踩在腳下。

父母偏愛,長兄寵溺,就連我清冷禁慾的未婚夫,也在書房裡掛了長姐的畫像,日日思慕。

上輩子,我不服輸地和她爭,最後被打斷腿趕出家門,凍死在大街上。

這輩子,我不想爭了。

父母的愛,長兄的寵,那冷漠似天神的未婚夫,我統統不要了。

哪怕無人愛我,我也會好好活下去。

1

我是家裡的嫡次女,生來就活該被長姐踩在腳下。

父母偏愛,長兄寵溺,就連我那清冷禁慾的未婚夫,也在書房裡掛了她的畫像,日日思慕。

上輩子,我在他書房裡發現畫像後,提劍大鬧一場,逼他給我個交代。

為此,京城人盡皆知他愛慕妻姐,閒言碎語不斷。

長姐為表清白懸樑自盡,被救下來後,柔弱地靠在長兄懷裡,輕聲問我:

「妹妹可消氣了?」

長兄一瞬間看向我,怒目圓睜。

阿弟一腳踹在我的膝窩,踹斷了我的腿,逼我跪下向長姐道歉。

道歉後,我拖著受傷的腿,爬回自己的院子。

母親不讓我治傷:

「你此番鑄下大錯,要吃些苦頭,才能知錯。」

我的腿徹底廢了。

我成了個只能坐在輪椅上的廢人。

「小姐?」

秋蟬捧了燈盞過來,擔憂地詢問我:

「近日,您一直噩夢纏綿,真的不需要請大夫來看看嗎?」

「不用。」

我搖頭,接過她手裡的茶杯。

冷茶灌下去,摸了摸我完好無損的腿,才覺得清醒了些。

還好,這輩子,還沒發生那些事。

還未發現未婚夫私藏長姐畫像,還沒有提劍大鬧平陽侯府……萬幸。

我摁了摁胸口,對秋蟬說:「你去睡吧,今晚不用守著。」

她「嗯」了聲,放下床帳,轉身離開。

2

翌日清晨,我梳洗好,帶了秋蟬出府,去倚仙閣尋一位姑娘。

倚仙閣是花樓,不少紈絝子弟在里廝混得沒半分人樣,秋蟬嚇得臉色都白了,緊緊抓著我的手:

「小姐,這地方,您可不能去。」

「無妨。」

我讓她待在外面,自己帶了帷帽進去,找管事媽媽,點名要包這裡的靈香姑娘。

上輩子,我被趕出家門,冰天雪地里,是靈香給了我一塊綠豆糕,續了我三天的命。

這個恩,我要報。

「日後待她好些,我每月都會來看看。」

管事媽媽應好,捧著金元寶,臉色滿是諂媚。

我帶著秋蟬回府,下馬車的時候,遇見了回府的長兄,還有平陽侯世子,沈煜,我的未婚夫。

我恭敬地對他們行禮。

長兄挑眉:「今日怎麼那麼守規矩?」

他瞥了眼身旁的沈煜,咳嗽了聲:

「雲挽生病,阿煜來看看她,也給你帶了吃食,別和他鬧。」

趙雲挽。

我一母同胞的長姐。

貌美且病弱,得到了家裡人,包括我未婚夫的一致憐惜。

從前我不服氣,也搞不懂憑什麼我的未婚夫對長姐比對我還好,直到在他書房裡看到長姐的畫像,才知他早傾慕長姐已久……

我恍了恍神,輕聲說:「阿笙不會再和世子爭吵,長兄放心就是。」

沈煜眸色微動。

一旁的小廝會意,把手裡捧著的糖炒栗子遞給我:

「這是我家公子特意買給姑娘的,還是熱的,姑娘嘗嘗。」

我沖沈煜道了謝。

看著他和長兄離去的背影,我抿了抿唇。

這門婚事,要想辦法退掉才好。

3

回到院子,秋蟬替我揉著肩,問我要不要把栗子收起來。

從前沈煜送給我的東西,吃食也好,玩物也罷,都是被我小心放在匣子裡,珍惜得不捨得動。

「不用,扔了吧。」

我淡漠地說:「連同以前那些,一起扔了。」

「小姐……

「扔了,我不想說第三遍。」

我從來都不喜歡吃栗子。

喜歡吃這個的,是長姐。

可惜,沈煜到趙府來,給我的禮物,從來都只是一包栗子。

真窮酸。

我喝了口面前的冷茶,跟秋蟬說:

「府里看馬廄的,有個叫夏時的小廝,把他叫過來,我有話問他。」

上輩子,夏時是長姐身邊最鋒利的一把刀。

武功卓絕,身份卻成謎,因為養傷躲到趙府,受了長姐的恩惠,對她忠心耿耿,自願留在長姐身邊護衛。

長姐被迫懸樑自盡,他闖入我的院子,用劍在我臉上颳了難看的十字疤。

疤痕深可見骨。

我對他的恨也深極。

如果可以,我要趁他傷重,親手殺了他。

4

秋蟬回來,說馬廄沒有夏時這個人。

「小姐,您是不是記錯了?」

我沉默片刻,說:「那算了,應當是我記錯了。」

難道他進府,不是在這個時間點?

又或者,他已經被長姐救下——

我掐緊手裡的茶杯。

午夜,府里眾人都睡下,我換了身黑色衣服,瞞著秋蟬,偷偷跑到馬廄小廝住的院子。

一間一間看,終於在盡頭的那間茅草屋裡,發現了滿身血污的夏時。

他是那麼虛弱,蒼白著臉頰,額頭上滿是滾動的汗珠。

我伸出手,放在他的脖頸上,慢慢收緊……

他突然睜開眼睛。

大力攥住我的手腕,很痛,我手骨像要碎掉。

猩紅色的眸子,直直瞪著我,像暗夜裡的孤狼。

好像下一秒,就能掐斷我的脖頸。

「我能救你。」

我突然說。

5

第二日,我讓秋蟬偷偷去外面置辦個宅院。

摸著手上用來擋紅痕的琺琅鐲子,心不在焉地說:「能住人就行,條件不用太好。」

秋蟬速度很快。

當晚,我又偷摸去見了夏時,原想把宅院位置告訴他就走,卻看到他滿臉潮紅,燒得快要升天。

「發燒了?」

我猶豫片刻,從袖口裡掏出一個瓷瓶,裡面裝著外祖母給我配的養榮丸,據說包治百病。

塞一顆到他嘴裡,指著馬廄外的一輛漆紅色馬車告訴他:

「明日你想辦法躲到那個裡面,我帶你出府養病。

「躲不進去你就別活了,廢物一個。」

我嫌棄地拍了拍身上泥土,起身離開。

身後,夏時突然啞著嗓子問:「你為什麼要救我?」

我停頓片刻,沒有說話。

走在花園裡,看著牆角的迎春花,抬手輕輕碰了碰。

長姐喜歡牡丹。

我卻喜歡迎春。

母親常拿這個教訓我:「喜歡這麼命賤的花兒做什麼,該學你長姐,牡丹乃真國色。」

如今,我就是在學長姐。

學著用她的方法,搶她的機緣。

6

第二日,掀開帘子坐進馬車,剛好看見夏時蜷縮在角落,疼得身體發顫。

我嫌棄地坐遠了些。

馬車沒走幾步,聽見長兄詢問的聲音:「馬車裡坐的何人?」

車夫回答:「是二小姐。」

我掀起車簾一角,對長兄說道:「林侍郎家的三小姐約我去聽戲,阿兄有事嗎?」

長兄皺了皺眉,還沒說話,旁邊的阿弟就開始叫嚷:

「長姐生病了,你還有心情聽戲?

「趙雲笙,你有沒有良心!」

我淡淡道:

「我有沒有良心不知道。

「只是我怎麼也算你二姐,你這般直呼我名諱,禮儀都學到狗肚子裡去了吧。」

「你、你….」

我摔下車簾,對車夫說:

「走吧。」

長兄不會攔我。

長姐不在場時,他待我一向親厚。

至於那個頑劣的阿弟……

想起他冷若冰霜地打斷我的腿,還說我咎由自取時候的樣子,我的眸子不免暗沉下去。

不提也罷。

7

讓人把疼暈了的夏時搬到床上,請了大夫給他治傷。

大夫把他的衣裳剪開,露出化了膿血、惡臭發炎的傷口,他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氣。

「這傷口處理需要颳去腐肉,很疼,可要用麻沸散?」

「不用。」

我漠聲說:「死不了就行,他忍得住。」

大夫愣了下,才應了聲好。

等傷口處理完,我在他枕頭底下塞了一張銀票,起身離開。

坐馬車回府,還沒進門,就看見母親身邊的曲嬤嬤迎上來:

「二小姐,夫人請您去前廳敘話。」

8

重生回來,我還沒見過母親。

從她阻止大夫給我看腿,嫌棄我是個殘廢,在雪天讓小廝把我扔出家門開始,我和她的母女情就散了。

我輕聲說:

「先讓我回去更衣吧,在外出了汗,有點難受。」

「可夫人說……」

「差這一會兒,母親不會怪罪我。」

我笑著說:「畢竟,我是母親的親生女兒,不是嗎?」

曲嬤嬤愣了下,看向我的目光頗有些奇異。

從前,我奢望母親的愛,哪怕母親不理我,也日日晨昏定省,親手煲了粥給母親送去。

如今,不僅好多日未曾去見母親,母親找我也不冷不熱的,她自然覺得奇怪。

回院子的路上,我問她:

「長姐的病好些了嗎?」

曲嬤嬤臉上立刻染上憂愁:

「您又不是不知道大小姐的身子,這冬春交界啊,最是難熬。

「夫人向皇后求了太醫,日日守著,也是今日才能下地。」

「夫人說,要請人抄寫佛經供奉,為大小姐祈福……」

她一邊說著,一邊偷瞄我的臉色。

母親的意思,是讓我抄寫。

而我毫不猶豫地拒絕。

「我最近手疼,恐怕不能替母親分憂了。」

上輩子,我心疼長姐身子弱,在佛前手抄八十八份真經供奉,祈禱她身體安康。

巧的是,佛經一供奉上去,長姐就病入膏肓,差點兒沒救回來。

母親發怒,說我心不誠,才會讓長姐橫遭此禍。

我被罰在祠堂跪了三日,才堪堪令家人解氣。

重來一次,我不會再往上湊了。

9

去母親院子的時候,她正在交代管事給長姐裁製新衣。

「經此一難,雲挽又瘦了,讓繡娘上門來量尺寸,記得用最好的蜀錦。」

抬頭看到我,又說:「繡娘上門的時候,給雲笙也量一量,做幾套春裝。」

管事小聲說:「夫人,府里的蜀錦只夠做兩套衣裳,是給兩位小姐一人一套,還是……」

「兩套都給大小姐。」

母親毫不猶豫地說:

「雲挽身子嬌弱,受不得粗糲的料子,雲笙野慣了,用差一些的料子也無妨。

「她素來懂事,自然會讓著她長姐的。」

管事應「好」。

我微笑著看著母親,和她閒聊了幾句,聽她遲疑著問:

「雲笙,你前些日子做的甜湯,最近為何不做了?

「你長姐醒了,說就想吃這個。」

我笑道:

「我的手前些日子傷著了,不能碰水。

「長姐若想喝,我讓人把方子送來,讓廚房做。」

她不在意地擺擺手:

「手受了點傷,有什麼大驚小怪的。

「你長姐想喝是大事,廚房怎麼能做得和你一樣?

「以後你日日都要做這甜湯給你長姐送來,她身子不好,難得想吃你做的東西,你可莫要任性。」

我沉默了。

半晌,低聲說:「女兒知道了。」

自始至終,她都沒有問我的手傷到了哪裡。

10

回院子的時候,秋蟬在旁邊為我憤憤不平。

「夫人這也太偏心了,這不把二小姐當大小姐的廚子嘛……」

我笑了笑,不在意地說:

「又不是一日兩日了,我早習慣了。」

路上遇見阿弟,十六歲不到的少年,皺著眉頭打量我好久,說:

「你答應給我的香囊呢?」

我擰眉想了好久,才想起來。

那是我重生前,他染了風寒,我照顧了他一整夜,看他燒得糊塗的樣子,心疼地摸著他的臉,說要給他繡一個辟邪的香囊。

「我忘記了。」

我輕聲說:「你也不缺這東西,想要的話,就去找府里的繡娘。」

「你、你!」

他氣惱地站在我面前,看我古井無波的樣子,突然服了軟,語氣突然變得委屈:

「二姐,你這些日子,為什麼不給我做糕點了?」

「不想做了而已。」

我平淡地看著他:「你還有什麼別的要問嗎?」

「趙雲笙!」

他氣得眼睛有點發紅:「你以後別想讓我理你了!」

他轉身跑掉。

我靜靜看著他的背影,覺得他真的很奇怪。

從前我捧著他、順著他,處處討好他,他卻對我不屑一顧。

如今我不哄他了,他反而主動向我討要東西?

這就是……賤嗎?

我諷刺地笑了下,轉頭吩咐秋蟬:

「在院子裡備一缸冷水,我今晚要用。」

11

傍晚,我清退了所有丫鬟小廝,穿著單衣,坐進了冷水缸里。

冬末春初,外面刮著冷風,秋蟬幫我守著門,忍不住擦眼淚。

而我面無表情地往身上澆著冷水。

讓我給趙雲挽做飯?

不如做夢。

從缸里出來,身上還滴著水,我躺在院子裡的搖椅上,沒蓋被子睡了一夜。

第二天一摸,額頭果然滾燙得厲害。

秋蟬聽我的話,趁父親和長兄下朝的時候去稟報母親,母親雖不虞,但礙於父親和長兄在,只能讓我先好生休養。

我昏昏沉沉地睡了不知多久,醒來,發現秋蟬靠在床頭,一邊幫我換著涼毛巾,一邊默默流淚。

「怎麼了?」

她吸了吸鼻子:

「奴婢替小姐難受,小姐還病著,夫人就打發嬤嬤來,說只要小姐能下地,就先給大小姐做碗甜湯送去。

「夫人到底是小姐的親娘……怎能狠心至此?」

我笑了笑,抬手擦掉她眼角的淚:

「無妨,我們過自己的日子就好。」

喝了一碗苦藥醒神,我聽秋蟬絮絮叨叨地說著,才知道自己昏迷了三日。

也才知道,這三日裡,長姐參加了皇后娘娘舉辦的春日宴,得了皇后賞賜。

「大家都說,大小姐將來會是東宮的太子妃,夫人也很高興……」

「別管了。」

我往秋蟬嘴裡塞了片桂花糕:「她怎樣,都與我們無關。」

12

上輩子,直到我死,長姐都未出嫁,太子也未娶妃。

我對他們兩人的愛恨糾葛不感興趣,只是對秋蟬拿來我跟前的桂花糕很好奇。

「花瓣兒形狀的?好新奇,哪兒來的?」

「被姑娘救下的那位夏時公子送進來的,說要報答姑娘救命之恩。」

我愣了下,原本雀躍的表情淡了些:

「他啊……這兩天休養得怎麼樣?」

「已經能下地了,他家僕從也找過來,看著很是感激小姐。」

「這樣。」

我垂著頭,跟秋蟬說:

「把這盤桂花糕拿走吧,他送的東西,我不想吃。」

秋蟬有點疑惑,但也沒說什麼,起身把盤子端走。

我掀開被子,剛想下地走走,就聽見門外,母親身邊曲嬤嬤的聲音:

「二小姐今日可醒了?」

我眸色沉了些。

就這麼迫不及待讓我做廚子?

13

曲嬤嬤來卻不是為這件事。

她來,喜氣洋洋地告訴我,皇后娘娘三日後舉辦的宮宴,點名要我去。

看我沒什麼精神的樣子,她小聲提醒我:

「夫人說了,小姐若覺得身子熬不住,也該喝些性猛些的藥。

「總得先把宮宴對付過去,日後再慢慢將養,莫要丟了國公府的人。」

「我知道。」

我咳嗽了聲:「三日後應當就好了,定不會丟母親的人。」

她這才滿意離開。

而我靠在床頭,想著剛剛她的話,卻很是疑惑。

皇后點名要我去?

為什麼?

上輩子,明明沒有這件事……

秋蟬反倒很興奮。

她尋出來好多我的衣服,一件一件展示給我看,找出來珠寶首飾,說要把我打扮得漂亮些。

「小姐難得去這種場合,自然要好看些,才能壓得過大小姐。」

她一邊比劃衣服,一邊說:

「世人皆知國公府大小姐艷冠京城,卻不知道二小姐您也是芳華國色,哪怕病著,也不比大小姐差,讓他們開開眼!」

我啞然失笑。

想說什麼,看她興奮的樣子,終究沒有說出口。

罷了。

日子總歸是沉悶了些。

出去見見人也好,就當散心。

那日一大早,我就被秋蟬拽起來,喝了藥,梳妝,戴上滿頭珠翠。

長姐亦是盛裝打扮,被丫鬟攙扶著出來,看到我,柔柔弱弱地笑了:

「二妹今日可真好看。」

「長姐也是。」

我沖她福了福身。

這是重生以來,我第一次見她。

只能說,她真的很美。

貌若桃花的臉上,細長的丹鳳眼,眉目含情,隨便看人,就能讓人生出被崇拜的感覺。

宮宴上,我坐在她下首,失神地看著桌上涼透了的、油都凝固的飯菜,想著一會兒能不能忍著把這些東西咽下去。

「陛下駕到。」

「皇后娘娘到。」

「太子殿下到。」

我隨著眾人下跪。

一片寂靜里,我好奇地抬眼,剛好撞進一雙穿著蟒袍、帶著明晃晃笑意的眼睛。

夏時!

他居然是當朝太子!

15

冷風徐徐吹拂著我的臉頰,被湯藥強行鎮壓下去的熱好像又燒起來。

我的腦子迷迷糊糊的,僅憑本能起身坐好,心裡一團亂麻。

夏時是當朝太子?

可明明上輩子,他一直跟在長姐身邊做護衛——

真的是護衛嗎?

我掐緊了掌心的肉。

府里無人跟我說過夏時的身份,我見他一直跟在長姐身邊,就默認他身份低賤。

難不成……

我的臉色煞白。

那一瞬間,我終於明白:

為什麼長姐險些自縊,家人恨不得殺了我。

為什麼我斷了腿,阿弟罵我咎由自取。

為什麼母親把我趕出家門,素日還算疼惜我的父親和長兄都沒有阻攔。

我在平陽侯府大鬧的那一場,毀了長姐的名聲,也絕了長姐成為太子妃的夢。

為了讓太子出氣,我必須死。

原來如此。

我呆呆地坐在那裡,被秋蟬推了把才清醒過來。

「小姐,皇后娘娘在喚您。」

16

我上前,對皇后跪地行禮。

她溫柔地笑了,說:「太子昨日還跟本宮提起你,國公府的嫡女,自然是好的。」

此話一出,宴會上的官眷都看過來。

好奇的、嫉妒的、暗恨的目光齊齊打在我身上,像要生剜掉我的心臟。

太子此時接過話來:

「趙二小姐對兒臣有救命之恩,母后別嚇著她。」

皇后笑了笑,擺擺手讓我下去了。

回去之後才發現,太監已經把我的座席移到太子身側。

太子正跪坐著,身形微微傾斜,指尖有一搭沒一搭地點在桌几,蟒袍的衣角落在我的坐席上……

我掐了掐手心。

轉身往殿外走。

等到了御花園,感受到帶著花香的涼風,才覺得好受了些。

太瘋狂了。

太無語了。

要是早知道夏時是太子,我絕對不會去招惹他。

「阿笙,怎麼站在這兒?不舒服嗎?」

熟悉的清冷的聲音傳來,我身子僵了僵,回身,微微行禮。

「世子。」

此刻站在我面前的,正是我的未婚夫,平陽侯世子,沈煜。

17

「發生了什麼事,太子怎麼會對你青睞有加?」

他在我跟前站定,抬手想擦掉我肩膀上的落葉,被我躲開。

清俊的臉色一僵,他疑惑地問我:

「怎麼和阿煜哥哥這麼生疏?是發生什麼事了嗎?」

我沒有回答他這個問題。

抬頭看著他的眼睛:

「世子有什麼事嗎?」

他倒也沒有糾結我的態度。

只是問我:「剛剛在宮宴上,太子對你頗為照拂,你可知原因?」

我搖頭:「不知道。」

他明顯很不滿意這個答案,蹙眉繼續說:

「太子和雲挽的事在京城傳得人盡皆知,你若是和太子糾纏不清,會讓她很難做,於你的名聲也不好。

「阿笙,雲挽是你親姐姐,你也該替她想想,莫要走了歧路。」

「我做事,自然會想到阿姐。」

我淡淡說:

「只是世子這麼關心我阿姐,讓旁人聽了,說不定會以為和世子定親的是她。

「為了我阿姐的名聲,世子還是收斂些吧。」

他笑了笑,語調依舊溫和:

「我們自幼一起長大,你和雲挽都如同我親妹一般,她又素來體弱,我自然會多想些。

「阿笙,你是平陽侯府將來的世子夫人,莫要吃這些無端的飛醋。」

說完,他抬手,想要扶正我鬢角有些歪斜的桃花簪。

我沒躲開。

嗅著他身上熟悉至極的松竹香,我低聲說:

「你要是喜歡我阿姐,就該去爭取,而不是在這裡自欺欺人。

「看著心上人嫁與旁人,你真的不會後悔嗎?」

他的動作停滯一瞬。

然而也只是一瞬。

他收回手,輕聲對我說:

「阿笙,你醉了。

「這種話,以後莫要再說了。」

18

世人都道平陽侯世子光風霽月,清冷如天上神,如今卻像個膽小鬼,只能在陰溝里,窺視著妻姐,不敢向前邁一步。

「你真懦弱。」

我說。

他聽到,清冷的眸子瞥我一眼,欲言又止,終究嘆了口氣。

抬手,攏了攏我披風上的毛皮:

「你我的婚約是祖父定下的,不可更改。

「你會是平陽侯府的世子夫人,我會待你極好,護你一世周全。

「阿笙,別鬧了。」

他像是很無奈,在哄一個不講道理的小孩子。

我後退半步,不想再與他說話。

等回到宴席。

踏進殿內的一剎那,我就感受到眾多怨毒的目光。

甚至包括我的母親。

她一邊安慰身邊垂淚的長姐,一邊惡狠狠地盯著我,好像我做了什麼十惡不赦的錯事。

我看向剛剛一直留在殿內的秋蟬。

她走過來,向我小聲說了剛剛發生的事。

19

原來,我出去的時候,長姐忍耐不住,主動替了我的位置,坐到太子身側。

還對太子柔聲說:

「二妹妹自幼不懂規矩,竟不來向太子謝恩,雲挽在這裡替她賠罪,還望殿下多多包涵。」

話說得很漂亮,不承想太子斜睨她一眼,嗤笑了聲:

「你算什麼東西?

「孤和趙姑娘的事,輪得到你來插嘴?」

話說得很不給面子,聲音也不小,殿內很多貴婦人都聽到了。

長姐從來都沒受過這般奚落,臉色一瞬間煞白。

太子依舊在說:

「趙姑娘是孤的救命恩人,做什麼孤都會縱容,她就是要天上的北斗星,孤也會想辦法給她摘下來。

「輪得到你來替她賠罪?你配嗎?」

秋蟬複述完,一臉擔憂地問我:

「小姐,大小姐一直在哭,夫人會不會找您麻煩?」

我定了定神,拍了拍她的手背安撫:

「不怕,我應付得來。」

頂著眾人各色目光,我走到太子身邊坐下。

剛想說什麼,就看見一個銀色的碟子被推到跟前,裡面是剝好的蟹肉:

「朝廷派往東海的船隊帶回來的,你嘗嘗,喜不喜歡?」

白花花的蟹肉被擺放在精緻的銀碟子裡,看著很誘人。

我皺了皺眉,直接問他:

「殿下到底是何意?」

他擦手的動作頓了下,把帕子扔給一旁的太監,眸光轉向我:

「我請母后邀你參宴,把你的席位安排在我身側,還給你剝蟹,其中什麼用意,你真的看不出來?」

我沉默了。

半晌,艱難開口:

「可是臣女已經定親……」

「區區一個侯府罷了。」

他輕蔑地說:「孤想要你,他們還敢攔著不成?」

不敢。

甚至可能風聲一放出來,就迫不及待和我撇清關係,避免太子的報復。

這世上,無人敢得罪皇家。

20

我垂眸看著小几上的蟹肉,抿了抿唇,主動問:

「殿下是因為臣女救了您,才會想要臣女嗎?」

「是也不是。」

他敲了敲桌面:「太子妃必須出身趙國公府,孤只是從你們兩姐妹里挑一個罷了。

「而且,你很合孤的意。

「在戰場上待久了,最煩那種動不動哭哭啼啼裝可憐的,自己活不了,還要連累別人。」

「你不一樣,聰明,堅毅,還心狠,不給我用麻沸散,冷眼看著我自己扛過去……很像孤,沒有多餘的同情心。」

他的語氣滿是欣賞。

我呆愣地坐在那裡,卻忍不住想。

上輩子,他對長姐,是怎樣的一番說辭。

21

回家後,我讓秋蟬去打聽了有關太子的事情。

才知道,他三年前自請去了邊疆領兵,日前剛回,朝中很多人都不認得他。

【也難怪長姐上輩子,會把他當侍衛救下。】

我心不在焉地想。

正思索著,長兄突然來了我的院子,問我有關太子的事。

我搖頭,說一概不知。

他愣了下,似感慨,又似嘆息地說了句:

「原以為嫁入東宮的會是雲挽,沒想到是你……太子已向陛下求娶,賜婚聖旨很快就會下來,你安心備嫁吧。」

我有點驚訝:「這麼快?」

「嗯。」

長兄溫聲說:「太子很喜歡你。」

臨走前,他仔細瞧了瞧我屋裡的裝飾,很是不滿:

「怎麼這般素凈,都不像個未出閣的小姑娘了。」

他喚來小廝:「去跟庫房說一聲,有什麼好東西,都先送到二小姐這裡。

「我記得前段時間府里新得了兩塊蜀錦,拿出來給二小姐做兩身衣服。」

小廝很為難:

「可蜀錦夫人吩咐了給大小姐……」

「給二小姐做。」

長兄聲音淡淡的,卻不容置疑:

「往後,府里凡事皆要以二小姐為先。」

小廝愣住。

我也愣住。

從前長姐的特權,就這樣被長兄輕飄飄一句話,移到了我這裡。

22

長兄離開了。

我坐在凳子上,平靜地看著丫鬟僕從來往,打扮裝飾我的屋子。

一盒一盒的金銀玉器,我想了很久都得不到的纏枝金鐲子,前朝半人高的花瓶……

從前只有在長姐屋子裡才會出現的東西,如今就這樣,擺放在我這裡。

我卻並沒有很高興。

甚至還很想問問長兄,他這麼做,就不怕長姐難過?

可我沒有問出口。

因為很明顯。

他不怕。

長姐沒有如他所願嫁給太子,就失去了價值,和依附於價值而存在的愛。

直到如今,我才懵懂地意識到:

父親的偏愛,長兄的寵溺……我曾經想不通為什麼長姐有而我沒有的東西,不過都是因為她會是太子妃,將來的皇后。

原來他們不愛她。原來只是利用。

原來一旦失去利用價值,長姐和我,在他們眼裡,就沒有任何分別。

23

聖旨下來後,所有人都在恭喜我即將成為太子妃。

就連秋蟬也躍躍欲試,說要成為我身邊最得力的管事宮女。

府里太吵,太鬧,太煩。

我尋了一日去倚仙閣,見到靈香,喝了口冷茶,直截了當地問她:「我替你贖身,你願不願意?」

她愣了下,掩唇笑了:

「姑娘真是大家小姐,不知民生艱苦。

「在這樓里,好歹衣食不愁,若被贖身出去,了無依靠,被乞丐一哄而上了,才是走投無路。」她替我倒茶:

「我感激姑娘,也知道近來京中權貴盛行救風塵的戲碼。

「可個人有個人的命數,姑娘可不要做那對什麼骯髒事都慈悲的菩薩。」

她不願走,我也就不勸了。

我垂下頭。

突然覺得很累。

重生以來,我好像做了很多事,又好像什麼事都沒做。

樁樁件件,都在沿著它既定的軌道往前走,我什麼都改變不了。

我摁了摁眉心,問等在一旁的靈香:

「我好累,能不能在你這裡睡一會兒。」

她愣了下,隨即說:

「自然可以,被褥都是新的,姑娘睡吧,我守著。」

她替我點上了清淡的安神香。

迷迷糊糊的,我躺在柔軟的被褥里,一覺睡到傍晚。

醒來後,靈香替我準備了綠豆糕。

「我親手做的,姑娘嘗嘗?」

我愣愣地看著跟前的糕點。

晶瑩剔透,綠豆粉被研磨得極細,密密的綿綿的,和上輩子,她從香囊里掏出來的,被壓碎壓扁的大相逕庭。

我捏起一個塞進嘴裡。

「謝謝。」

上輩子,我吃這塊綠豆糕的時候,正斷了腿,滿是髒污地趴在冰天雪地里,一心只想活下去。

而如今,我坐在一片繁花錦簇里,在想什麼?

我真的要嫁進東宮,嫁給我前世的仇人嗎?

24

回府的時候,意外碰見阿弟。

他冷著臉問我:「你去倚仙閣做什麼?

「那裡是什麼地方!是你能去踏足的嗎?」

我理都沒理他。

越過他要走,就聽見他氣急敗壞的聲音:

「你就不怕我告訴父親?」

「你給我站住!」

「趙雲笙!」

「二姐!」

他飛快跑到我面前,緊緊拽著我的袖口,不讓我走了。

聲音很委屈:「你為什麼不理我?

「我不會告訴父親和長兄的,你也別生我氣了,行嗎?」

他看著我,眼睛裡面像有水光。

像快哭了。

我平靜地打量著他:

「從前我對你好,你就挑三揀四,處處指摘我,說我的不是。

「如今我不理你了,反倒上趕著來找我的罵,趙雲詰,你是賤嗎?」

「你、你怎麼能那麼說我!」

他很生氣,也像很難過,抬手用袖子抹了把眼淚,啞著嗓子說:

「我就是不明白你為什麼突然不理我了,明明之前,我們還是很好的……

我諷刺地笑了下:

「那你怕是眼盲心瞎了,才會覺得我們兩個關係好。

「用你的腦子好好想想,你從前是怎麼對我的,配不配得上我的原諒。

「日後不要再來找我了,我不想再看見你。」

說完,我越過他離開。

懶得和他多說。

走遠後,秋蟬小聲問我:

「小姐,這樣是不是太過了?

「三少爺才十三歲,日後若是好生改正了,也是您在娘家的臂膀。」

「不必。」

我說:「我覺得噁心。」

他年紀小,做事考慮不到利益。

從前之所以對我不好,一半是受家人影響,一半就是單純的賤。

長姐體弱多病,性子清冷,很少與他說話,他反而眼巴巴地湊上去。

而我主動討好照顧,就成了不值錢的玩意兒。

純純有病。

秋蟬依舊是不贊成的神色:「可小姐在娘家,總要有信得過的人。」

「沒必要。」

我輕聲說:

「我入了東宮,和娘家人主要靠利益聯結,我太子妃之位不倒,就誰都信得過。

「等我太子妃之位倒了,關係再好他們也會避之不及,沒必要費別的心。」

我抬手摘下身邊枝權上已經衰敗的迎春花,碾碎了扔到地上。

嘆了口氣:

「秋蟬,曾經長姐在這府里多麼風光,可這些日子,你見過任何人提起過嗎?

「父母、長兄、家族,他們所謂的寵愛……所有的一切,都比不上自己攥在手裡的,來得可靠。」

這個世道,女子生來就沒有權柄。

所得的一切,不過都是父兄的施捨。

我緩緩閉上眼睛。

25

四月末,太子約我郊外踏青。

等我過去,才知道今日是個小型的宴會,公侯貴公子齊聚一堂,身邊大都有佳人陪伴。

太子挽著我坐到主位上,拍了拍我的手背,示意我不要怕。

「大婚還有一段時間,怕你實在悶得慌,帶你出來玩玩。」

「多謝殿下。」

我的笑意不達眼底。

我不知道他要做什麼。

但今日定不僅僅只是遊玩。

因為我的前未婚夫,沈煜,正坐在下首,低頭飲著清酒。

身邊還有兩個只穿著薄紗的奉酒美人。

船上有伶人唱戲,很是熱鬧。

酒過三巡,太子佯裝無意提起,問沈煜有沒有意中人。

「若有心儀的女子,孤剛好替你賜婚,也算成人之美。」

沈煜起身行禮:「臣並未有心儀的女子,怕是要辜負殿下美意。」

太子像沒聽見一般:

「永王叔家的朝陽郡主如今還未出嫁,你覺得她如何?

「是皇親,又有郡主封號,嫁到你平陽侯府,也不算辱沒。」

沈煜的臉色一瞬間僵硬。

朝陽郡主。

和他母親一般年紀的人物,性子極烈,親手打死了上一任郡馬。

「這,我……」

「怎麼,你看不上孤的表姐?」

太子含笑問,明顯的不懷好意。

船艙中的管弦聲都靜下來,眾人面面相覷。

「殿下誤會了。」

我放下酒杯,主動替他解圍:

「世子還未有功名,怕辱沒了郡主罷了。

「殿下不如等世子考取功名再論,對郡主也更好。」

「你倒是好心。」

太子沉沉瞥我一眼:

「只是這好心,怕是用錯了地方。」

他冷笑一聲。

啪地摔了手裡的酒杯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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